吾家有娃须卖萌，家有小儿淘翻天

作者：山东周毅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甚至到了八十年代初，在极左路线的政治高压下，那出身在“黑五类”（地富反坏右）和“叛徒，特务”“走资派”“臭老九” 等家庭的小伙子说个媳妇可真难啊！挺好的小伙没人跟，姑娘们谁愿意找这样家庭的呢？政治上没地位，受人歧视。上学招工，当兵提干入团入党，所有好事门也没有。

我就是这样，爸妈都是出身于地主家庭，我呢，被喊为“双料的地主羔子”。直到八十年代初年近三十了才好不容易说成个媳妇成了家。年后媳妇生下个大胖小子，全家人都高兴。我给他起个名叫“可可”，意思就是可心可意吧！

这小子出生时头顶百会穴上带有一圆形大黑痣，直径约三四厘米，痣上的毛发黑硬，还间杂有几根白毛。母亲紧紧的抱着他疼爱的说：“俺孙子头上这可是贵人痣啊”！

且不说伺弄这个“贵人”如何辛劳，吃喝拉撒睡，尿布和包被，把人累的晕头转向。他爷爷奶奶对他可是万分疼爱。

放小推车里他不老实，光是朝外拱，不知摔下来多少回。特别是会跑以后就更不好伺候了。

七点半上班的铃声已经敲响，他还蹲在院子里解大便，拉了一个圆圈，正自言自语的用根小木棍拨弄着蚂蚁玩。

我着急的说：“宝宝，到点了快去幼儿园，爸爸上班。”

”不行啊！这边的蚂蚁还没吃饱呢。” 他说。

我操起铁锹把粪便铲到樱桃树下，给他揩擦了一下拽起他就走，他反而大哭起来：“你还我的蚂蚁，还我的屎。” 嗐！我只好在地上捉了几只蚂蚁放到他手里哄他去幼儿园了。

一天他从幼儿园回来手里竟然手提着一条草绿色的小蛇。天哪:！这个小蛇有20多厘米长小拇指粗细，他捏着小蛇的尾巴，已奄奄一息，只是头还微微动弹着。我见了大吃一惊，赶紧叫他扔掉。但他没一点害怕的意思，“爸爸，这小绿蛇好可怜啊！你快拿个箱子来我养着它” 他说。

“我的宝宝，” 我都紧张的变了腔调：“如果是个毒蛇咬着你，你就没命了，快扔。”

他的小伙伴波波在一旁说：“在那边花池子里看见的，我都不敢拿，可可拿回来要喂着它。” 我赶紧找了个纸盒叫他先放进去，给他解释喂养蛇的危险性，他却哼哼着极不高兴，又趁机提出再给他买10条金鱼和一只刺猬的条件。（因为波波有个小刺猬）这才极不情愿的把小绿蛇远远的端到草丛里放走了。

可可很喜欢各种小动物，有时把抓的蝉猴盒子放到床头，隔一夜起来，就见房子里，蚊帐上爬满了蜕了壳的知了，此起彼伏的大合唱惹得他手舞足蹈得意洋洋。

有时他把小青蛙装到书包里，或者是捂在毛巾被里，到了晚上咕咕呱呱叫的人心烦还得起来去捉。那么多金鱼叫他喂撑死了，小斑鸠偷着拜拜了，虎皮鹦鹉渴死了，小鸽子叫大老鼠咬死了，后来只有那几只黑翅膀的知了还趴在天花板上偶尔叫上一阵子。

别没啥了，他就盼着我快给他买来金鱼和刺猬啦！小孩子天性爱小动物，但他比其他小朋友更加喜欢，我想这小子以后也可能成为个动物学家吧！

两岁多到五、六岁的小孩真好玩，真有趣啊，大千世界在他们的眼里充满了无数的疑问和诱惑，每天只要睁开眼，总有使不完的精力，奔跑着探索着。他们的言语行动一招一式无不显现出天真无邪让人喜爱的憨态。

“爷爷，王二小没死是吧？是鬼子死了。”

” 奶奶，你给小花猫说光吃鱼就行了，别吃小老鼠，我要和小老鼠玩。”

苏苏（叔叔），你的孩子听话吗？我今天又得了一朵小红花，你快夸夸我吧！”

”爸爸，孙悟空比一休厉害是吧”！

一天他神情紧张的对我指着床头上的电源插座孔说：“爸爸你可别摸这个地方，麻人着呢！”哎呀太危险了，我赶紧处理好那些电源插座，原来他是拿着这个铁丝往里戳麻着他了，没叫电过死他可是个万幸啊!

一天看日本电视连续剧《血疑》，著名演员山口百惠扮演的幸子病危，她父亲抱着她抢救，画面感人，可可边看边留下了大滴的眼泪，我在旁边看着他这样，暗想这小孩感情咋这样丰富？这才三四岁的小孩啊！

可可还很喜欢唱歌，他那稚嫩的童子音还很扣人心扉，自从去了幼儿园后又学会了不少的歌曲，每次放学回家都是唱着歌回来，人还没到家，歌声就传过来了。什么 ”小燕子”，”找朋友”，”丢手绢”等都会唱，虽然咬字还不很清楚，音调还不很准确，但他唱的很认真。

母亲还教他一首”小猫咪咪叫”，他唱的最好，因为央求过奶奶答应下次来给他带只小花猫喂养着。歌词大概是这样：小猫咪咪叫，

叫的真热闹。

我说小花猫，

你别叫别叫，

我要温习功课，

爸爸要看报。

他唱的声音洪亮情感充沛投入，字正腔圆。邻居波波的妈妈过来对我说：“可可唱的可真好，以后准能成为个歌唱家，你可要好好培养啊！” 那时也没买得起个录音机，当时要能录下来现在听听该多好啊！

一天，前院的宋师傅见了我说：“兄弟，你真行啊！”

“咋了”？我说。

“你这小儿可可这才三四岁吧，就有经济头脑了。”他又笑着说：“前天我乡下老家的外甥来看我，找错了门，是可可和他的小伙伴波波给领过来的，领到家门口两个小家伙要求每人给一毛钱，我外甥很好笑，每人给他5分钱，他俩还撅着小嘴说只够买冰棍的买不上雪糕的，就走了".

老宋边说边哈哈大笑：“老弟呀，你还得好好培养培养，说不定他将来能成为一个经济学家哩！这符合按劳取酬啊！哈哈

第二天我领他去宋师傅那里认了错退回了钱。他的这种行为从幼儿心理解释不是本质的错误，大人及时给予纠正引导就行，打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暑期的一天骄阳似火，我带他骑着自行车去城南霍家庄河边钓鱼，我甩上鱼线坐在树荫凉下，一边扇着扇子一边仔细的观察着鱼浮子。可可忽然过来抓着我的扇子说：“爸爸爸爸，你就是公子王孙，你就是公子王孙把扇摇。” 我一打愣忽然明白了，啊噢！前几天我教他一首古诗《赤日炎炎似火烧》他这倒是给我联系上了，果然看到河岸上有几个农民正在玉米地里除草松土。

我说：“宝宝，我不是摇扇子的公子王孙，那几个农民伯伯也不是心内如汤煮的农夫，我们现在是毛主席领导的新中国，我们工人农民辛勤劳动是给国家创造财富，我们每个人都在愉快的劳动着，这和古代皇帝统治下的劳动人民是决然不一样的。” 他眨巴着大眼睛好像不是太明白，我想等回去再慢慢给他解释吧！

我想，孩子的心灵真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白玉，他的憎爱分明竟然震撼了我，让我深深的感动了大半天。我敢说，他长大了一定是一个同情弱者心地善良的人。

淅淅沥沥的麻杆雨不停地下着，可可自晚饭后就一直站在门口走廊处仰头朝天看着，身上被雨水溅湿了也全然不顾。突然他跑过来夺下我手中的报纸，一直拉我来到门口：“爸爸爸爸，你说天上是不有一个很大很大的筛子？这雨水都是一根根筛下来的吧！” 咦？！这小子提的这个问题好，有难度、有深度、有广度。啊？我突然感到有点震撼，我一把把他搂在怀里抱起来，激动地说;“好孩子，好孩子，你这个问题提问的好！好！好！牛顿发现苹果熟了掉在地上而不是飞向天空，从而创造了《牛顿定律》，你这可堪比牛顿，是《可可定律》啊！宝宝你太伟大了，什么动物学家、歌唱家、经济学家都别当，我一定把你培养成一个著名的物理学家，与钱学森那样的大家齐名的人！”（多么的豪迈狂妄）

我想他这才四岁多点呀，竟然观察的是如此细致深刻。于是我马上找来有关科普书籍，仔细的给这位未来的物理学家讲一些雨的形成基本知识。他呢，又眨巴着大眼睛，好像奇怪我为啥如此激动？为啥对他如此热情和友好？过一会他又跑去看雨去了。

一天他刚从幼儿园回来，就扑到我身边翘起了小脑袋，急匆匆的说：“爸爸爸爸，咱俩好不好呀？”

我说：“好呀，好呀！”

“咱俩好，咱俩好！”他在那里摇头晃脑，并且踏着脚步有节奏的继续说：

咱俩好，咱俩好，

你没媳妇我给找。

百货大楼18号，

烫着卷发戴手表······”

“呔！你这个小羔子，是在哪里学的这个？好的不学我叫你······” 我抓过他来照腚一耳光，马上他那粉嫩的屁股蛋子上就现出几个红印子来，他嗷一声嚎叫起来，我稍一松手他便像兔子一样一蹦多高，蹿出门外找他奶奶告状去了······

哎呀！倏忽三十多年过去了，华发早已袭上了我的鬓角，而可可这也年近四十啦！。

那动物学家、歌唱家、经济学家、还有那伟大的物理学家看来已经成为泡影了，但是没用我操心他干的也不错，工作也小有成就。一天他和媳妇孩子开着自家车带我去城里玩，他娴熟的驾驶着汽车，我看着他那乌黑的板寸短发和那头顶的黑痣，看着他那清澈柔和的目光，心里忍不住的想笑。我想，虽然那些个什么家都不是了，能是一个普通的劳动者就很好啊！

在车上我就给他们讲了他小时候的这些事，大家全都乐得笑翻了天。他抓抓头皮笑着说：“老爸，那是我干的事吗？我有这么淘吗？”“嗐！你那小时候的事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这才说了多点！”

”老爸，我的‘翻板’ 又出现了，你孙子比我小时候更淘，我都整不了他呢！”

“是吗？”这真是：

家有小儿淘翻天，

花样情趣乐无边。

养儿方知爹娘苦，

喜看顽童已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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