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动物眼里人类到底残不残忍 人类的,封锁之年
一头野猪在南京城区狂奔;
一只老虎于黑龙江密山的荒废民宅出没;
三只尚未成年的金钱豹从杭州野生动物园逃脱;
……
最近这段时间,哪怕你对自然议题并不怎么感冒,可能也不免会琢磨下“人与动物”“人与自然”,这类每每引发讨论,却每每又流于无奈的问题。
人、动物、自然,就好像无论怎样排列组合,总处于两难境地,总存在难以弥合的缝隙......
对于人类来说,已然过去的2020年,无疑是沉重不堪的,全球一度陷入“封锁时期”,大部分人不得不呆在家中,缩小活动范围、降低流动速度。
可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很多人忽然就共情了动物园里的动物。
甚至夸张点说,某种程度上,人与动物的角色一度得以互换—— 人,走进笼子。而动物,获得更大的空间。
这似乎是一个观察人与动物关系的绝妙时机。
在人类从大自然乃至从城市空间中退场的一年里,动物们生活得怎么样?
当熙熙攘攘的“两脚兽”慢下脚步,地球上的其他生命又将作何表现?
不久前,Apple TV 放出了一部纪录短片:《地球改变之年》,将镜头对准“大封锁之年”中的动物。
人、动物和自然的谜题,我们或许可以试着在其中找到解题的灵感。
▲《地球改变之年》海报
地球改变之年,这改变是人类的,无疑也是动物的。当我们停下脚步,一开始带给所有生命体最为直观的感受是:
地球的「声音」变了。
地球的背景音变了,变得空旷、单纯......就像将噪音从声道中剔除,只留下舒缓的音乐。
美国旧金山,住在金门大桥下的白冠麻雀在求偶的啾鸣中发出了新的音调。
研究人员坦言,“附近的车流量是自1950年代以来的最低水平。”这意味着鸟儿们有望迎接多年来最好的繁殖季。
美国阿拉斯加东南部海湾,座头鲸开始尝试更频繁、更深入地“对话”。
鲸类研究者苏西·特尔林克博士说,“这就像在喧闹的酒吧,你不得不加大音量才能跟朋友们说话,这种交流通常不会持续很久。”
“可当你在一个安静舒适的咖啡馆,你们通常会很容易产生更深入且更有意义的沟通。”
往年,座头鲸们不得不在喧闹的酒吧里扯着嗓子对话——它们与载着两脚兽的巨大游轮共享同一片水域。
“游轮取消后,水下安静了几乎25倍。”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远距离的沟通变得更加容易,合作捕鱼变得“一呼百应”。
鲸鱼开始“唱歌”。
担忧幼崽的母鲸也终于可以放心,暂时扔下孩子去更远的海域捕食。地球改变之年,母鲸开始变得没那么谨慎。
因为它知道——当孩子需要它的时候,它能够听见孩子的呼唤。在过去,这些呼唤只会被熙攘的油轮淹没。
同样从「声音」中获益的,还有一位身处肯尼亚草原深处的母亲——猎豹。
捕食时,母猎豹通常会把没有自卫能力的幼崽藏在离它不远的高草丛中,等捕猎成功,它会用轻柔的叫声,呼喊幼崽过来。
母猎豹的叫声很像鸟的啾鸣。它通常很小心,因为声音太大或者叫的频率太高,都可能会暴露幼崽的位置,给敌人可乘之机。
但人类似乎是敌人请来的“帮手”。
每年前往非洲的游客们最热衷的活动,莫过于围观猎豹捕猎——引擎声、单反相机的咔嚓声、谈话嬉笑声、无线电对讲机的滋啦声......
人类带来的「声音」一次又一次淹没一位母亲对孩子的呼唤。
它不得不叫更多声,以吸引孩子的注意,但听觉敏锐的敌人,或许早在幼崽识别出母亲的呼唤前,就露出了猎杀的微笑......
地球改变之年,母猎豹从喧哗的围观中解脱。它轻声呼唤几声,幼崽便动了动耳朵,朝母亲所在的地方跑来。
地球「改变」之年,「声音」只是其中改变的一小块拼图。
人类退场,金钱豹、长尾黑颚猴、黑斑羚、安氏林羚、野猪、大象......将非洲一家空荡荡的豪华旅馆当作栖息地;
南非圣卢西亚,一只河马在加油站前若有所思;以色列,一群胡狼在公园里游荡;智利圣地亚哥,一只美洲狮在人行道上散步......
这场景像极了末日作品里的桥段,当人类高蹈着走向终结,曾经繁华的文明不再,复杂的人类居所成为迷宫般的废墟,得不到维护的机械渐渐残缺停止运转......
而动物拿回了原本属于它们的地盘。
短短不过48min的纪录片,其余「改变」我用文字再详细转述一遍没有必要,更没意义。
因为片中所有动物的表现用一句话即可概括——
当人类缺席的时间越长,动物就变得越快乐。
很多时候,我们想当然地认为共同生活在某个空间的人与动物是和平共处的,但实际上,一直以来,人都占据着绝对优势地位——
当人与动物共享同一片土地,人进,而动物退。
有人曾测算过切尔诺贝利和福岛核事故封锁区的动物密集程度,令人惊讶的是,在人类离开后,那里反而成了野生动物的天堂。
纪录片中,南非开普敦的一片海滩,疫情之前是一幅人与企鹅“和平共处”的美好图卷:
人类在海滩玩耍,而企鹅们从这里出发,潜入海水中捕鱼。
通常,企鹅们会迎着朝霞出门,等日落之后再回家,喂养嗷嗷待哺的雏鸟。人与企鹅互不打扰,岁月静好。
可直到去年,海滩对人类“关上大门”,人们才发现,这些企鹅并不是非要等到日落之后才会返回巢穴。
“没有人类在场,它们几个小时就会来回一趟。”
这一年,雏鸟成长得更快、更健康,更多幼崽活了下来,很多企鹅家庭甚至成功哺育了双胞胎。而这在往年是难以想象的。
如此改变,似乎戳破了那幅美好图景:人与动物“和平共处”,会不会只是人类的一厢情愿?
当金钱豹捕食羚羊的背景不是大自然,而是人类浇筑的、暂时空无一人的豪华旅馆,答案其实已经明朗了。
我们在动物的「家园」玩耍,而动物在我们的侵占中撤退。只有当人类离开,动物们才得以重返故土,只不过家园却变了模样。
这难道不是一种无比现实的佐证么?
大概,对于动物们来说,无论从什么角度,人类都是强大的入侵者。为了活着,很多时候动物们们不得不选择屈服,做出退让。
而那些依靠人类喂养的动物,似乎也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依赖人类。
当1300万的游客没有如约而至,日本奈良依靠游客投喂过活的*********们,并没有饿死。
那些以往向人类索要鹿饼的*********,开始自己寻找食物。
年长的鹿带领鹿群离开寺庙,沿着空旷的公路,前往曾经觅食的地方进食,就像是潜藏在基因中的记忆,重新被唤醒。
“新的饮食结构,让*********更加健康。”研究人员坦言,“即使动物似乎从我们的存在中获益,在很多情况下,没有我们它们会过得更好……”
地球改变之年,人类从动物身边离场,这些动物仍做着一百万年来它们一直在做的事情:
它们争斗,它们玩耍,它们捕食,它们孕育,它们既在诞生也在死亡,只不过,它们比人类在场的时候更自由地活着。
是动物离不开人类吗?其实是人类离不开动物吧......
一个不用妄自菲薄的事实是,人类确实站在金字塔顶端。而且,作为这一届的金字塔顶端,人类的破坏力是史无前例的。
《人类简史》的作者尤瓦尔·赫拉利在书中曾表达过这样一种观点:
那些曾登上金字塔顶端的生物,都是通过长达百万年的漫长进化才登上顶峰。
在这一过程中,生态系统得以发展出种种制衡手段——就像,狮子变得越来越强壮的同时,瞪羚奔跑的速度也在加快——来约束金字塔顶端对自然界可能造成的破坏。
而人类的进化速度,打破了这一制衡。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是我们昨天还在为了几颗果子打得皮开肉绽,一转眼就举起了******,凌驾在其他生命之上。
赫拉利在书中指出:“人类历史上的众多灾难,不论是生灵涂炭的战乱,还是生态遭逢的浩劫,都源于这场过于仓促的地位跳跃。”
不过问题在于,跳上了金字塔顶端的人类真的可以对其他生命予取予夺,永远不会被制约么?
在北京南海子麋鹿苑内,有一座特殊的墓地——世界灭绝动物墓地。那里排列着近300年来已经灭绝的部分鸟类和兽类的名单。
一块块墓碑如多米诺骨牌一样排列。每块倒下的,代表已经灭绝的动物,上面记载了灭绝时间。
队列中央,一只大手抵住了即将倒下的墓碑。而尚未倒下的墓碑尽头,倒数第二位是人类,最后一位是鼠类。
这座墓地的意义不言而喻:“保护动物,就是保护人类自己”。
可相比这一论断,我觉得乔治·卡林老爷子在脱口秀里的反讽其实更为犀利:
“人类竟然会自大到认为自己的存在对地球是个威胁?
地球经历过各种可怕的灾难,地质重构、太阳耀斑、板块漂移、磁极反转、小行星撞击.....它都挺过来了。
地球就在那里,哪也不去。要消失的是人类,要完蛋的是人类。只有我们会完蛋。”
而回归人与动物的关系,就会发现老爷子的思路格外有趣——人类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会后于动物而灭绝呢?
我们人类为什么即使幻想物种灭亡的绝境,也没丢下“以自己为中心”的老毛病?谁又知道我们不会在动物灭绝前,踏上终结之旅呢?
关于人对动物的有意识地恶行,我们听闻过太多:
那些因为长了角,而被挖掉脸的犀牛;因为长了鳞片,而被活剥的穿山甲;
因为微笑的嘴角,而被迫在海洋一遍遍做顶球表演的海豚;
因为踩了农田,而被投喂了藏着******的菠萝,在水里站了四天才死去的母象......
动物在流血,动物在哭嚎,大部分人因为远处传来的哭声不是自己造成,而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
可“人类退场之年”动物的表现,将我们每一个人都拉了下来。
它们笑得越开心,我们就越该认识到人与动物的联系有多紧密,而人类活动在无意识间给动物造成的伤害有多巨大。
那头野猪在南京城区狂奔——
南京城拥有 120 条河、至少 19 座山、26 个 4A 级以上景区,一头野猪绝对算不上新鲜事。
况且对它来说,那些忙着盖楼的“两脚兽”是外人,它才是主人。
那只老虎在黑龙江密山的荒废民宅出没——
最终,它被抓进铁笼。
不止一位动物专家说,这只东北虎捕食技巧很好,不会以家畜和人类为食。“如果当时人类不惊扰刺激它,也许它会在夜里回到栖息地。”
那三只尚未成年的金钱豹一个月前从杭州野生动物园逃脱——
一只被动物园不动声色地寻回,一只在上千万人的关注、谴责下受了伤,被捕获。还有一只小豹生死未卜,但愿它还活着。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这句话因太宰治的引用,而泛滥于各种青春伤痕文学。
但面对不断退缩着给人类腾地方的动物,“感到抱歉”大概是所有“生而为人”该有的情绪底色。
而且,“感到抱歉”也确实不过是人类做出弥补前,最容易做到的一件事了。
观复导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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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观复歪歪子
监制:观复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