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友谈蟋蟀 斗蟋蟀之杂事散谈
看完德群兄《童年趣事:斗蟋蟀》一文,犹如一泓平静的池塘,被掷入一块小小的石子,我的心便泛起了层层漪涟,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儿时,我也喜欢看斗蟋蟀,只是很少参加斗蟋蟀。参加也就是无锡人称渭的不上台面的、佬小的、野鸡的斗蟋蟀。就象人们常说的喜欢电影,但只是一个迷恋电影的观众而已。
德群兄的文章写得很精湛,是出于他强大的记忆力。对一景一物描写的准确而到位,并且入木三分。而我对斗蟋蟀本身记忆的深度较淡,只记得喜欢蟋蟀的事物较多,如果把德群兄的佳作比作为正史,而我只是杂史罢了。
蟋蟀,无锡人通称为“弹绩”本文也如此称弹绩。
养弹绩共为三个阶段,即捉弹绩,养弹绩,斗弹绩。其中捉最困难,养最辛苦,斗最刺激。整个时间段差不多是在夏秋到初冬季。
我从小就喜欢弹绩,但基本是只看不斗,也参加捉弹绩,但养不活。这其中的根本原因,是买不起这斗弹绩的器皿或工具,在我的记忆里,有弹绩盆、弹绩罩、弹绩筒等等。当然这些器皿有价格昂贵,也有最便宜的,我连最便宜的也买不起,因为家庭条件不好。当时我家里6口人,靠我父亲一个人在挣工资养活全家。我身上是没有一分钱零化钱的,虽然我口袋里经常放着一个用旧牛皮纸做得皮夹,但皮夹里空空的。过年时,年初一早上,父母端坐在椅子上,我和妹妹叩头后,父母给每人两毛压岁钱。我是高兴致极的,因为我可以用来看小人书,买老虫屎(一种小零食)、梅片吃。没几天就化完了。
我们家邻居温先生是旧社会过来的白相人(有钱人),到我上小学时还有几大爱好;搭盆景、养鸟、养弹绩。
他配搭的盆景有山水树亭错落上下。在山石上长着鲜苔、星点的小红花 。水里有两三尾小金鱼在悠悠游动。他将这盆景缩龙成寸、小中见大、苍古雄奇、清秀古雅、惹人喜爱。
他喜欢养弹绩、斗弹绩,有一套很精致器皿和工具,弹绩盆外圈是刻花纹的,反过来在盆底有乾隆年制的字,弹绩罩的网是紫铜丝编的,铮光闪亮。弹绩筒是竹雕的,并上过清漆。
温先生高高瘦瘦的,穿上长衫,一副旧时社会清流的模样。他养的弹绩在附近很有名,经常有人上门来斗弹绩。不过每次有人来讨战,他总是紧闭他家的园门。不让生人进来。不过我小时候比较文弱。经常到他家园子里去看他的做盆景、种的花,养的鸟,一看就可以小半天,当有人来斗弹绩,我便尾随进门观战,他也不赶走。
他们大人开战,必有好的弹绩在盆,但见两只弹绩在盆里转圈,最后停下来对峙起来。弹绩张开翅膀唧唧吱吱地叫后 ,便緾在一起撕斗起来,不时还互翻跟斗,沿着盆边转圈斗,不久,有一只落败的满盆逃命。最后被主人捞出来另放。得胜的弹绩便会展开那透明的双翅,发出快乐的叫声。
温先生的弹绩,常胜将军居多。如果有的落败的,他会扔掉。我至今还不明白,他的弹绩是怎么来的?从来没有见他捉过,可能是他从什么地方买来的吧。
文革开始,他被抄过家,再也没有见过他养弹绩的器皿,也没有见他斗过弹绩。后来我下放到农场没几年,听说他过世了。
在我家弄堂底住着我小学最好的同学陆北海。
陆北海家有7个孩子,老大到老四分别叫东、南、西、北海,父亲是厨师,家境与我差不多。我俩合得来,成天在一起玩。
他家窗外有一片邻家空芜的院落,有倒下围墙的碎砖堆,每当深秋来临。院落里高大的树郁郁葱葱, 苍翠欲滴,直指苍天,树下的砖堆里便有弹绩的叫声。我们便爬出窗去。在乱砖堆翻动,找着弹绩的踪影。
当时我们都没有弹绩盆,他找到后用手扑住,放在破茶杯里。我有一只搪瓷的矮口杯子,旁边已有一个洞,我找了一块橡皮胶粘住,权当弹绩盆使用。将弹绩捉入其中。用块破玻璃片作盖,用牛筋草做弹绩草来逗弹绩开钳。
做弹绩逗草是一门技术活,做得好上面的须就长。当时我俩虽然没有弹绩盆,但我们的逗草却有好多根,在因为我们家的旁边是城中公园,到处都有牛筋草。
我们捉弹绩重在捉,次在斗,而忽视养。两人或者几人一起玩,斗完也就作罢,过几天,弹绩因为没有吃食便会死去。而捉的过程可以最大程度满足我们的猎奇心。
我们到公花园(城中公园)人民电影院旁边的,砖头堆里去捉过弹绩。
我家靠在公花园后门的中山路,进门后绕过九老阁,便有一条水泥路直通电影院,路的两边种了高枝大叶的法国梧桐树,夏天时将整个路遮的严严实,老少们都坐在路边的石条凳上纳凉、下棋、打牌。电影院的南面是多寿楼,北边有一个小门,直通白水荡。
可能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知道城中公园还有这么一个电影院,可是在我小时候,可是一个看电影的好去处。
我曾经在里面看过《白雪公主》《大李小李和老李》《海魂》等电影。我还在此电影院看过动画片《济公斗蟋蟀》。
《济公斗蟋蟀》讲述济公搞鬼,蟋蟀斗败大公鸡,张狂公子遭报应,赔了屋子又短命的故事。从小就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的我,更增加了对弹绩的兴趣和喜爱。
在小门边有一乱石堆,夏天时弹绩很多。一片片一声声诱惑着我们这群小孩们。我们有时在夜公园开放时,带着陆北海父亲有的手电筒去翻石头,可惜的很那地方太有名了,那些破砖烂瓦堆被捉弹绩的人反复扒过。没捉到几只。
后我上了初中,结交了同学张逸平,他也喜欢弹绩,家庭条件比我好,有好几个弹绩盆,罩,筒。他捉弹绩的水平比我高,手脚麻利,发现有弹绩跳出来,马上扑上去用弹绩罩罩住,慢慢用手捂住罩子口,放入弹绩盆,迅速将弹绩的盖子盖住,就算大功告成。
与我们一起玩弹绩有三四个小朋友,年纪相仿,其中张家的街对面的小四是我们最好的玩伴。
我们经常在街头巷尾的墙角,根据叫声来判断是“捉冷雄”还是弹绩。
捉冷雄与弹绩类似,但其个大体胖,没有弹绩的战斗性,但凡有弹绩的地方就有它,但其叫声与弹绩的完全不一样,音长而无力。喜欢弹绩的人都会识别。
后来文革开始了,学校里乱烘烘的,我们就到学校去捉。
我初中的母校是无锡师范学校初中部,学校还有师范部。在我看来短短三年的初中生活是我终身难忘的时期。学校环境恬静优雅,绿树成荫,花团锦簇。钟楼下在大雪中傲立的雪松,在校长室前在严寒中暗香自来蜡梅花;在琴房前满园玫瑰花;数百米跑道边高在笔直的杨树等等。我一直认为在那个时代,我们的校舍是无锡最好的,但随着时代的变迁,这些印象已经在人们心中消失。最令人揪心的是,现无锡师范已经没有了,与其他院校合并了。
我们学校在学前街上,对面是市八中。
进校门右拐,沿围墙直走到底是厕所,回头有十多米有一个墓,坚着我校校长孙荆楚的墓碑。
孙荆楚是无锡的名人,曾经担任无锡市副市长,后当我学校校长,我们65年9月进校后12月便逝世了,我们的学生证上半年还是他的印章。
也不知道他的墓怎么会在校园里,对我来说,到现在还是个迷。
我们曾经在这墓的周边转悠过,但只听见叫声,没有捉到过。
好象还去过学校其他地方已经遗忘了。
我们曾经到过锡山西麓的山角下去捉过弹绩。
锡山是我儿时最爱的山,山不高,可适应我们的年龄攀登。因为从正门走我们要化五分钱买门票,这五分钱在当时对我们来说是一笔很大的开支。所以,我们经常从山下公园的围墙翻入,在山的北面是没有石阶路的。我们便沿着小路,拉着小松树干而上行。很快就到了山上,山顶有庙宇,进门便有四大金刚站立。有着神秘庄严之神情。过后便是龙光塔。据说龙光塔屹立于锡山之巅,已经有400多年了,过去这塔是无锡的地标,雄伟的塔身,耸立在翠绿丛中,登临古塔,沿廊环视,无锡城一望无遗,遥望天地,古老的梁溪像条玉链,曲曲弯弯伸向茫茫太湖,方方整整的鱼塘,如一块块明镜,沿着梁溪两岸,相连几十里。西边九龙山岗,高低起伏,如绿色的波涛,每逢炎夏和节日之夜,塔上彩灯齐明,远远望去,酷似一座珍珠塔,悬于高空,使之增添无限遐想。
在锡山北边山脚有一条环山的小路,被绿荫包围。向西走快到公园山门口,时有几座旧的祠堂已经塌了半边,于是就成了我们找弹绩的好去处。当然捉了好几只。大家兴高采烈,当沿着锡山的林间小路回去,小四发现路有一个长毛绒的玩具,四周也没人。以为没人要的,可当捡起没走有几步。山路下边的草从里窜出两个比我们还小点的孩子,大喊是他们的,并喊捉贼。把小四吓了一跳,接着,我们几个人沿着山路狂奔。后又翻围墙到马路上,那两个小孩也没有追上我们。
......。
后来我来到农场后就没有捉过弹绩,尽管农场秋天的弹绩很多,但对我来说已经全无兴趣了,因为人生的另一场戏已经开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