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在岁月里的旧手艺日本：实用之美の守护者探访日本民艺匠人
对我们的祖先而言，打磨石头、揉捏泥土、切削木块的生活场景再平常不过。时至今日，我们在伸手触摸手作之物时内心洋溢起的温暖与满足感，让我们心生踏实，更让我们感激那些世代坚持守护着这些手艺的匠人们。就让我们跟着《诚实的手艺》的作者美帆，一同走进日本民艺匠人的生活世界。
民艺品是指根据使用需要深思熟虑而做成的“实用之美”，而非商业商品为吸引消费者而设计。民艺中不存在艺术家、设计师一说，更多的是负责人或者匠人，为了使用需要而制作。大多民艺的产物都是温润可爱的，是让人情不自禁想要拥抱的东西。
一件件拥有民艺灵魂的物品，虽然都是应基本需求而生的单纯工具，但从它们身上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同为制作者和使用者的人们追求美的心境，是为了满足和美生活在一起的最纯粹的渴望。
《诚实的手艺》的作者美帆（Sauser Miho）说道“手作之物能让人感到温暖，是因其饱含着制作者的心意，并拥有机械所无法表现的素朴之味——这句被重复了无数次的话，其背后所蕴含的某种难以言说的情感，总能在我心底激起涟漪。匠人的工坊里的削木头的香气、烧柴的味道、敲打铁块的声音和木头的触感能唤醒我儿时的记忆，而与此同时，一种有别于自己与生俱来之记忆的情感，在内心与儿时的风景共振的那一瞬间，会教人心动不已。或许这是自己DNA上被印刻着的某些记忆起了反应吧。”就让我们跟着美帆一起走近日本民艺与民艺匠人。
南部铁瓶
御釜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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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手县县厅所在城市盛冈的铁器制造，可以追溯到江户时代初期的庆长年间（1596~1615年），盛冈藩的南部家族开始大举修建城池之时。此后，在历代藩主的庇护之下，以城下町盛冈市为中心的地区开始铸造铁器。江户时代，小泉家作为关东以北地区唯一的釜师，负责铸造南部藩御用茶釜、铁瓶，因此也称为御釜屋。釜师仁左卫门的名号也沿用至今。
铁瓶的制作是由瓶身形状、纹理、把手等整体设计来决定的。从制作瓶身与盖子同比例大小的断面纸样开始。之后是制作木模，让木模在左右上下都不会晃动的位置固定，按照荒土、中土、肌土的顺序将木模填满。同时，用黏土制作壶嘴、把手等。在表层尚未干透时，在内侧用压棒、压型等手法描绘出花纹。这些工序完成后就能决定出表面的纹理了。尽管这些作品的形状和表面纹理各异，但每一件作品都流露出铁质的厚重感，有着手工制品特有的沉稳和大气。
铁瓶最初使用的是本地的砂铁，如今很少使用了。虽然现在盛冈的铁矿石原料仍然很多，但开采出来并用古法制作的话成本太高。与现在使用的西式熔铁炉相比，所需费用相差十倍以上。南部藩主成功地在西式熔铁炉里制作铣铁，正因如此，铁瓶在明治以后得以普及。
深知砂铁铁瓶优点的小泉家，每天都在使用古老的砂铁铁瓶。“我们家有一个老的砂铁器物。”已八十岁的御釜屋第十代传人小泉仁左卫门边说边给我们展示了一件没有着色的精美砂铁铁瓶，“用铣铁制成的物件用个七八十年没什么大问题，砂铁做的却可以用两百年，耐用年数很长。还有，砂铁铁瓶材质较硬，敲击会有高亢的声响。”说着，他用手指敲击了一下铁瓶的瓶盖，一声清脆回响在屋内。
虽然釜师的工作被称作“十年才能磨一剑”，自小就看着父亲工作长大的岳广，在这一方面却有着超越普通人的领悟力。如何培养后继者将技术传承下去以及保持创作的水准，对岳广来说也是今后的课题之一。
老先生介绍道，制作铁瓶时，有两点至关重要。首先要有形状设计，然后是肌肤纹理。高级铁瓶一个铸型只能制作一个铁器。表面部分也都是一笔一笔手工绘制纹样，同样的纹理不可能存在第二个。这也可以说是铁瓶的生命。虽然很多工坊为了产量，一个铸型会用来生产很多个铁瓶，但是在御釜屋，一个铸型最多只能用来做三个铁瓶。因为铁瓶上的纹理设计纤细，制作一个就会破坏铸型。
江户切子
清水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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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京，被载入史册的传统工艺如江户小纹印染法、江户羽子板等，都被冠以“江户”的头衔。以江户工艺制造的日用品大多有着都城特有的华丽气质，这些日用品从德川幕府时代至今一直深受人们的喜爱。其中比较有名的就是江户切子。“切子”指的是雕花玻璃工艺品。以正仓院中珍藏的“白琉璃碗”为例，日本现存最古老的雕花玻璃器皿都是舶来品，日本本土匠人则是从近代才开始尝试这种工艺的。
江户时代生产的江户切子是用锉刀或金刚砂、木棒等在透明玻璃上进行手工打磨的。明治时期以后，借鉴了萨摩子和海外雕花玻璃工艺，开始使用彩色玻璃包裹的技法。彩色玻璃层的纤薄和生动的色泽是其特征。
清水硝子的厂长三田隆三先生今年八十二岁，他十五岁时在前辈介绍下来到这里工作后从未离开，如今是这家创立于1923 年的工厂的厂长，是东京为数不多的江户切子匠。2000年，他获得葛饰区传统工艺师认证。2014 年获东京都优秀技能者表彰。六十七年来，严格遵守着早8点到晚5点的工作时间。
在玻璃上画出标记线条，在桐木工作台上进行研磨，每一件都用细致的手工操作。将岩石粉碎后固定成型的砂轮有不同的尺寸和硬度，需根据不同的花纹进行选择和调换，如果用错砂轮就无法做出想要的效果。能够选择出恰到好处的砂轮也需要丰富的经验。
三田先生现在身心都非常健朗，经常被年轻人说“还能再做十年”，先生自己也说只要身体没问题就会继续做下去。“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九十岁呢。”先生一边笑一边用爱怜的眼光看着手中的器皿，在剔透的表面雕琢一些细腻的图案，那种温柔的眼神让人久久不能忘怀。
金泽箔
松村制箔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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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传“金泽”这一地名源自这个地区曾经用来清洗金砂的湿地。金泽出产的金箔，占全日本金箔总产量的99%，不愧是金泽最具代表性的传统工艺品。金泽箔是金箔中最纤薄的一种，其厚度仅有万分之一到万分之二毫米，自古以来就是用于提升工艺品装饰性和艺术性的不二选择。
金箔制造技术之所以能在金泽一带发展，靠的是北陆适宜的气候。合适的温度、湿度和水质，这些都是制造金箔不可或缺的因素。金箔大致分为两种，一种是拥有四百年以上历史的“缘付”金箔，是用耗时半年手工制造的雁皮纸当作打箔纸，一层一层夹住金纸后放在机器下面反复捶打延展而成，这是最传统的金箔制造方法。
另一种金箔叫作“断切”，也称为“现代箔”，是用一种特殊的涂有碳素的纸当作打箔纸击打制成的，这种制箔法是在经济高速成长期发展起来的。现代箔的打箔纸不像传统打箔纸那样需要花很长的时间准备，相比来说生产效率更高，但缘付金箔更薄，具有更加细腻的纹理，更适合用于修复重要的文化财产。
缘付金箔与现代断切金箔的区别一目了然，一个使用的是有纹理韵味的手作和纸，另一个使用的则是纯白平坦的蜡纸，纸自身的特性及其制成的金箔的质感都不同。价格方面，缘付金箔也是断切金箔的四倍。在文化遗产修复方面用得更多的是缘付金箔。与断切金箔相比，缘付金箔吸收了和纸的纹理，因此更加柔和、蓬松、富有生命力。制造过程中绝对不能用手，因为手上的油会沾染金箔，因此只能用竹制工具接触金箔。
松村谦一，1960 年生于石川县金泽市，1978 年师从父亲松村让，成为缘付金箔匠人。2001 年获金泽箔传统工艺师认定。2009 年设立金泽箔传统技术保存协会，就任会长。开设金泽匠人讲习班等，为传统工艺的保存尽心尽力。常年和妻子千佳两人经营管理工坊，从2012 年起，次子法行也作为后继者加入经营行列。2014 年，缘付金箔被日本文化厅选定为永久保存技术，松村先生的努力终于得以开花结果。
自古以来，金箔与神社、佛阁等建造物，与佛像、屏风、隔扇、漆器、陶瓷等美术工艺品的制造和装饰密不可分，近年来在日常工艺品或食品、美容等领域也有所应用，其魅力正被一种全新视角所发现。这是法行先生用金箔制作的小小的作品。
越前漆器
驹本长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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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前漆器的起源要追溯到古坟时代末期，也就是公元6世纪左右。日本第二十六代天皇——继体天皇幼年时，有一位名为河和田的漆器师奉命修补天皇的御冠，漆器师修好御冠的同时，将一尊手涂的黑漆食器一同呈上，天皇被其润泽油亮的质地深深打动，遂嘉奖他在片山集落（现在的福井县鲭江市片山町）一带制造漆器。越前一带盛产品质上佳的漆液。将漆树的树皮刮开一道口后流下来的汁液便是漆液。
驹本先生从二十五岁开始跟随父亲学习描金，喜欢手工活儿的他，一描就是四十五年。现已七十高龄的他，还在心无旁骛地专注于笔下的世界。同时，他也在将自己毕生的经验和技术传授给四个年轻人。“还有一点，越前漆器不该像轮岛漆器那样当作艺术品看待，它是普通百姓日常都能用到的漆器。在这一点上，整个越前的生产观念成长了很多。因此我也认为，我做的东西比起只被人欣赏的美感，不如每天都能派上用场更让我开心。”
唐织
山口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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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织是从中国传入的装饰性极强的绢丝织物。它的特征是在斜纹织法的基础上加入彩线，织出的图案仿佛刺绣般充满立体感，这便是浮织的技法。从古至今，唐织都是最高级的织物。在古代，只有将军等身份较高的人的衣物，以及能剧的戏服才会用到。
如今，能剧女角的上装仍然会用到绚烂夺目的唐织。在能剧戏服的制作者中，有一位被人们所熟知的唐织名匠——山口安次郎。遗憾的是，三年前，老人以一百零五岁高龄与世长辞，但直到人生最后几年，他还在不停地织着。
山口安次郎创立的“山口织物”，一直尽力复元江户时代的能剧戏服，超过300件的能剧戏服每一件都有各自的故事。下右图的牡丹图案是中国传来的最典型的唐织。能乐中也会出现“邯郸梦之枕”“菊慈童”等中国的故事。
山口严，他是以一百零五岁高龄与世长辞，但直到最后一刻还在不停地织着唐织的名匠山口安次郎的儿子。作为山口织物的继任者，为保存和普及唐织倾尽自己的力量。他看着唐织长大，在二十多岁的时候开始跳能舞，也是一位能乐家。
唐织的表面和里面。唐织是一边织布料，一边用较粗的横线将图案织在上面。有很多人误以为凸起的图案是刺绣。能剧戏服中所用的唐织必须非常轻薄，因此虽然看上去豪华绚烂，但必须保证用最少的丝线来织，背面不会隐藏无用的线。
读谷山烧
北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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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琉球王国的陶瓷业以制作城池的瓦片等为主。14世纪开始，随着海上贸易的进一步发展，一种不使用釉药，被称作“荒烧”的烧制技术与盛装蒸馏酒的南蛮瓮（相传是盛装当地特产泡盛酒的容器）一起传至琉球。17世纪，琉球王国从日本岛藩萨摩招来李朝陶工，对陶瓷生产加以李朝式技法的指导，同时也从当时的清朝引进了部分技术，譬如派遣陶工平田典通前往中国学习赤绘技术等。1682年，琉球王国将分散在涌田、知花、宝口等地的窑场整合成一体，形成了琉球首屈一指的窑场——壶屋烧。作为琉球王国工业产业振兴的一个重要成果，壶屋烧产品广泛用于国内消费和交易。
现在冲绳县的有名窑户，都集中在距离那霸约一个小时车程的读谷村一角。太平洋战争中冲绳本岛受损严重，但壶屋地区受到的损害相对较轻。1970年后，随着柴窑排出的烟危害日趋严重，陶艺家们被迫开始选择用天然气烧制。只有以冲绳首位“人间国宝”陶艺家金城次郎为代表的一部分陶艺家仍然坚持使用柴烧，于是他们将工坊由壶屋村迁至读谷村，开始共同砌窑，烧制读谷山烧。师从他们的陶工松田共司、松田米司、舆那原正守、宫城正亨四人在1992年创立了共同经营的“北窑”。
松田共司（左边）和米司是双胞胎兄弟。北窑并没有领导者，一切都是以相互讨论的合作形式开展。不经过素烧，直接进行本烧是冲绳陶器的特征之一，也有施以花纹，经过数次烧制的作品，因为历史上受到各国的影响，冲绳陶器也有了一些混搭的风格。连续三昼夜烧窑仍然乐此不疲的共司，平时也会跟年轻的弟子们一起制作一些日常生活中用到的碟子、茶杯等。
冲绳的陶器分为上烧和荒烧两大类。上烧的特征是施以釉药形成冲绳特有的色彩和图案，多用于食器。荒烧又称南蛮烧，不上釉药而且体形相对较大，多用于酒瓮、水瓮类。松田共司先生的作品中，可以让人联想到冲绳的大海和蓝天的蓝纹陶瓷器，彩画朴素大胆，与时尚现代的餐桌搭配相得益彰。
图文编辑自《诚实的手艺》
作者: 美帆Sauser Miho
出版社: 浦睿文化/湖南美术出版社
出版年: 2016-6
定价: 88.00元
诚实的手艺
日本手艺现场寻访，探索民艺复兴之路
主讲 美帆Sauser Miho
曾担任《时尚先生Esquire》日本版副总编，2005年起旅居上海，目前在东京、上海两地游走，专职写作。并为日本和中国杂志采访并撰稿，致力于在中日之间搭建文化桥梁。2014年出任京都国际观光大使。
上海场 嘉宾 令狐磊
曾担任《新周刊》杂志担任编辑、主笔、创意总监；2005年至2015年在现代传播旗下《生活》杂志担任创意总监及出版人；2015年始担任方所文化的文化顾问、文化力研究所所长、衡山·和集创意总监。
衡山·和集 TheMixPlace
地址丨上海市徐汇区衡山路880号
北京场 嘉宾 蔡崇达
作家、媒体人、创业家。曾任职于《新周刊》、《三联生活周刊》，24 岁担任《周末画报》新闻版主编，27 岁任《GQ》中国版报道总监，29 岁任《中国新闻周刊》执行主编；2013年创办一个男装品牌，该品牌 2015 年流水达五亿；2015 年创办 MAGMODE。
名堂 MAGMODE
地点丨北京市朝阳区三里屯太古里南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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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后记
本周末，美帆将会“手工艺”展开
一系列精彩的话题对谈
读完书还意犹未尽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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