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祭父文:祭父文
题记:
维公元2022 年10月7日23时7分,父亲寿终正寝,享年八十五岁。
呜呼吾父!驭霞东来,驾鹤西归,万语千言未尽,襟上泪痕斑斑。风曳雨摇,山呼海唤,片刻难留。愁云罗幕,惨雾张挽,哀鸿遍地,鸦咽频传。史家笔健,难写际遇遭逢;豆蔻词工,难述品性高洁。绕膝之欢,难报教养之恩;殷勤赡养,难抵舔犊之情。吾父高风,景行景止;吾父德昭,日月同辉。生死诀别,阴阳两隔,哽咽无言,潸然泪下!
父亲少有胆识,十五岁与二伯考入鞍钢,祖父忧其年幼不舍,留其家中务农。得村党支部栽培,十八岁即任会计。全国支援鞍钢,村中子弟尽往。父亲坚拒挽留,辞去主管之职,考入鞍钢技校。他血气方刚,少不经事,随帮唱影,中途退学,入职鞍山运输公司。人代机械,非身强体壮者不能坚持。六二年运输队停工,动员五八年后入厂的工人回乡。父亲抱着有一身力气,到哪都吃饭的朴素思想,不顾母亲反对,响应国家号召申请离职,回乡务农。
父亲兄弟五个,房屋只有三间。为解决住房问题,大伯、二伯出钱,父亲出力,垫座基一块,建房屋二所,合计六间。父亲身高体壮,膂力过人,修渠、挖沟、筑坝,比社友干得快,人送绰号“个半”。为增加积蓄,积攒盖房资金,父亲割莆草,母亲编草鞋,入冬时,再背上草鞋,沿中长铁路途经城市,走街串巷售卖。开春时,结伴到黑龙江背土豆原种,繁育二代种薯与乡邻交换高粱。计划经济体制下,国家割资本主义尾巴,严厉打击投机倒把行为。父亲多次遇险,侥幸脱身,未受大的冲击。
七四年起建新居,父亲起早贪黑,四处奔波,购买建材、和泥拖坯,垫房场,挖夯沟,下基础,砌里皮。每日筋疲力尽,累得一步三摇。七五年母亲服药过量中毒,鞍山市中心医院束手无策。父亲不顾人财两空的忠告,在亲友帮助下赴沈阳医大求医。拣回母亲一条命。八O年母亲精神分裂,三十年中数度离家出走,短则半日,中则二三日,长则六七日,是父亲的坚持,一次次拯救母亲于生死边缘。
O八年母亲双目失明,长年卧床,大小便失禁,年迈老父为减轻儿女负担,独力照料母亲八年,直至自己行动不便,生活不能自理。即使这样,他仍惦记者母亲,不顾儿女反对,偷三掖四,把不适合母亲吃的好吃的,好喝的,喂给母亲,还讨好地对母亲讲:“你看我对你多好!”
从二姐溺毙,母亲抑郁算起,父亲照料了母亲四十九年。不知道,这是不是创下了一个记录。父亲七五年后担任生产队管理工作,做过保管员、出纳员和主管会议计,生产队解体后,任村上联办会议、第一居民组组长,直到六十岁退休。
七八年至八三年间,为养家糊口,偿还盖房和为母亲治病欠下的债务,征得大队同意,父亲白天随社员下地劳动,晚上挑灯夜战,打理村上帐目。八三年生产队解体,分产到户后,父亲拴了车马,承揽亲属的牛具。几年间,父亲没日没夜,夜以继日,日以继夜,轧草喂马,起垅种地,耕田拉秋,打理帐目,落实公粮,分配平价化肥,筑路量尺,征集三提五统,常常是身体佝偻、双目赤红,声带充血,终至不能言语。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寒来暑往,春秋冬夏,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没有竟时。
父亲走的那日,阳光明媚,平风无浪。第二天,突然狂风大起,漫天飞雨,风凄雨泣;停棂治丧期间,雨夹雪,愁云惨雾,时闻哀鸿。两天的雨雪,下得沟满壕平。院子里地面积水,凋花败叶,遍地狼籍,其情其景,甚是凄迷。
祭祀活动后,众人散去。我独守棂前。风住雨霁,疏星点点,一轮浩月当空。寂寥的星天下,连一声犬吠也没有,只有满月的清辉,穿透了父亲走后,我这颗清冷的心。
父亲出殡那天,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这让我联想到父亲的一生——青少年时期,沐浴阳光;中年以后,命运多舛;晚景尚好,“养怡之福,可得永年!”风雨之后,得见彩虹。
父亲的一生,是光明磊落的一生。他刚直不阿,行侠仗义,敢于斗争。兢兢业业为公理事,勤勤垦垦为民办事。公道正派,两袖清风。不贪污索贿,不徇私舞弊,不优亲厚友。于公,多为百姓行方便;于私,尽为自己添麻烦。经手财务,无一不妥,经手事项,无一不终。任职期间,有口皆碑。
父亲的一生,是辛勤劳作的一生。岂止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披星戴月寻常事,顶风冒雨勤苦人。家里外头,厨房炕头,田间案头,一个人打三份工,两肩挑六口人。家里的骡子累弓了腰,父亲也佝偻了背。农忙时节,夜里要喂牲口,他常常是和衣而眠,早晨起来,两眼红肿,令人心痛。
父亲的一生,是充满大爱的一生。他天不亮即起,烧好饭,就侍弄园田菜地,日头高起才叫我们,炒菜吃饭,打兑我们上学,他自己上工。日落西山,牧牛回圈,倦鸟归巢,地里只剩他一个人。也要借着微弱的月光,还要多锄几垅田,多割一块地,多掰半亩地穗子。即使山一样的重担,他也自己独自扛在肩上,就是不忍耽误我们的功课。儿女成家立业,他每一次都倾其所有,甚至不惜背上沉重的债务。他数度挽救母亲的生命,悉心照顾母亲四十余年,我生也短,知之也少,父亲所为闻所未闻。
父亲的一生,是无私奉献的一生。像一口井,给予人们甘甜;像一张犁,弓耕肥沃井田;却从没有主动索取过什么?即使古稀之年仍自立更生,坚持为卧床的母亲洗洗涮涮,勉力给儿女减轻负担。
其心可鉴,光同日月;其德昭昭,天高地厚;其性敦悯,至刚至柔;其情纯真,无私无畏。吾父之仁,高山仰止;吾父之善,河海汪洋!